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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裏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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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定下的黃道吉日本在十二月初九,但因靖安王十一月便要回封地,只好改為十月二十五。小雪才過,空中雪花紛紛揚揚而落,散落在遍布京城的紅錦之上,猶如白雪落紅梅,交相輝映。瑞雪兆豐年,今年的雪下得早,而今又是一副四海升平之象,京城之人誰不感嘆是個吉兆,對於戎狄公主和親一事,也漸漸流傳為美人英雄的故事。

身在皇城,白蘺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偷偷傳書與趙廷瀾,讓他請白暝前來觀禮。盡管兩人之間有父母之仇,但畢竟白暝是她唯一視為親人之人,她成親之時,總希望有個親人在身邊。

趙廷瀾只道他會安排好一切,讓她乖乖待在府中,莫要出門胡鬧。

白蘺怒得撕了他傳來的信,她像是會胡鬧之人麽?當即回了一個字給他:滾!但她最終還是聽話地整日待在府中。

因此事她被攝厥嘲笑了一番。

說到攝厥,自那日他猜出白蘺的設局後,連續幾日沒有理會她。府中除了仆役,便是沈默的戎狄人,與她說得上話的唯有攝厥一個,她便越發無聊。終於有一日,她走到庭院中,恰好遇到攝厥,猶豫再三,決定結束這場冷戰,所以放下面子對他道:“今日天氣真好。”

攝厥默默看了一眼陰雲密布,雨雪將至的天色,道:“還好。”

她很高興,繼續道:“要下雨了,不知衣服收了沒有。”

攝厥默然,才道:“我讓人看看。”

見他要走,她連忙道:“其實我一直把你當舅舅。”

攝厥一囧,臉色詭異地看著她。

她亮著期待的眼神看他,道:“舅舅,你也會把我當侄女的吧?”

攝厥:“……”

無論如何,兩人便詭異地和好了,但從此白蘺對攝厥的稱呼變成了“舅舅”……

終於到了十月二十五,京城各處張燈結彩,錦繡遍布,百姓們紛紛來得大街上,笑語不止,小童在大街小巷追逐玩鬧,如同盛大節日一般。靖安王府更是華飾一新,高朋滿座,各處送來的賀禮如水一般流入府中。帝後更是親任高堂,若非於禮不合,或許會將喜堂擺在皇宮中。既是皇帝親臨,滿朝文武誰又會想缺席?京城高門之中,更以收到請帖為榮。

為了婚禮順利進行,皇帝特地從宮中派來一群太監嬤嬤宮女到戎狄使團的臨時府邸中布置。

換上蹙金繡雲霞翟紋霞帔,白蘺便被人一動不動地按在凳子上,任宮女幫她化妝。她漸漸感覺有些不對,那宮女不要錢似的將胭脂水粉往她臉上塗抹,這是毀容呢還是毀容呢?於是她喚人取來銅鏡,頓時被自己嚇到了,這是嫁人呢還是嚇人呢?目光幽怨地盯著化妝的宮女,道:“給我擦掉。”

宮女連忙跪下道:“公主使不得啊!”

白蘺不滿道:“薄施脂粉即可,這濃妝艷抹的是想嚇人麽?”

宮女無助地看向一旁的嬤嬤,“李嬤嬤,您看?”

李嬤嬤心中對這個蠻族公主不識禮數而不滿,卻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勸道:“女子出嫁都要飾以妝容,這用脂粉都是有規矩定數的。”雖是勸解,但語氣十分強硬。

“今日是我的婚禮,我不想與你們為難,但你們也別想為難我,就擦掉一半吧。”白蘺道,神態淡漠而不容置疑。

李嬤嬤與宮女面面相覷,最終李嬤嬤還是對宮女道:“按公主說的辦。”

重新上妝後,另一宮女捧上雙鳳翎龍冠,鳳冠珠翠花團簇擁,蟠龍翠鳳口銜明珠,光耀生輝。白蘺光看著就感覺頭皮發痛,閉上眼,決然道:“來吧。”

宮女們默默無語對看一眼,上前幫她戴上鳳冠。感覺到頭發纏繞在鳳冠中,白蘺欲哭無淚地想解的時候一定很痛……幸而這個鳳冠前垂下的並非布幔,而是珠簾,她能看到外間之物,旁人卻看不清她的面容。

終於裝扮完畢,頭上頂著重物,身上穿了一堆衣物,不能亂動,只能乖乖地坐著。成親一點都不好過,當初看安靈成親之時她怎麽還能那麽嬌羞怯怯,如今她脖子酸了,手腳也十分僵硬,誰來救救她啊……QAQ

在她內心千呼萬喚之下,終於可以上花轎了。兩名宮女扶著她攀上舅舅的背,摟上他脖子之時她發覺有些不對,這不是攝厥。她湊到他耳邊,低語道:“師兄,你易容成攝厥?”

“嗯,”他邊走邊傳音入密對她道,“很驚喜?”

“還好。”她嘴硬道,動了動頭,鳳冠垂下的珠簾掃到他的後頸上。

“再動把你扔下來。”

白蘺:“……”師兄好兇,舅舅你在哪裏?QAQ

好不容易上得花轎,上轎前她特地向迎親隊伍前頭看了一眼,長長的隊伍看不到頭,她才不會承認想看某人穿著一身紅衣胸前戴紅花的慫樣。

因為品階的緣故,這場婚禮比先前她所見到沈翎與安靈的婚禮繁雜得多。送婚的禮部官員祝詞覆雜得令人眼花繚亂,幸而她身邊會有人一直低聲提醒她步驟,否則聽了祝詞中還要想半天才知曉要做什麽。

終於送入洞房,白蘺長長舒了一口氣,趙廷瀾甚至找不到時間與她說話,便被一群皇孫公子拉出去灌酒。她也很遺憾地看到趙廷瀾只身著紅色滾邊黑底蟠龍金繡禮服。

新房之中紅幔繡錦,紅燭高燃,幾個侍女如木樁一樣杵在房中,無人言語,一片寂靜。她聽著外間隱隱約約傳來的笑鬧,百無聊賴地數著鳳冠上垂下的珠簾上珠子的數目。待數到第五遍時,房門終於轟然而開。

“諸位殿下、大人請回,別忘了明日的早朝,遲了是要罰的。”趙廷瀾擋在房門,笑道。

房外一片嬉鬧聲,有人喝高了,叫道:“方才我可是請了假的!”

趙廷瀾轉而對府中侍衛道:“將諸位殿下、大人請回去,他們喝醉了。”

“是。”

接著是一片鬼哭狼嚎。

“王叔,你不能如此,你娶了妻就忘了我們同床共枕的情誼嗎?”

“王叔,你別走,人家會乖乖聽話的……”

“王叔,孤今晚要和你睡……”

“啪”的一聲,趙廷瀾一頭黑線地重重合上房門。

喝過交杯酒,趙廷瀾便將侍女遣出門,白蘺急忙叫住他,道:“你讓她們走了誰幫我拆頭冠啊?”

“是我考慮不周。”趙廷瀾邊道,邊掠開了鳳冠的珠簾,只見一張雪白的臉上抹著絳色腮紅,嘴唇更是鮮紅如血。

“噗——哈哈哈哈……你是嫁人還是嚇人啊……”

白蘺怒道:“笑毛線!”

趙廷瀾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吩咐一個侍女去打水來,另一侍女替白蘺取下鳳冠。白蘺臉上發紅,不知是氣憤還是尷尬,但都掩飾在厚厚的脂粉下,她對趙廷瀾叫道:“你轉過去,擦幹凈之前不許看!”

趙廷瀾從善如流地不再看她,轉而吩咐另一侍女到廚房拿些甜點來。

那侍女的手還算靈巧,雖扯痛了她的頭皮,但終究沒有扯斷了多少頭發。白蘺洗過臉後立刻坐到桌旁,他不說還好,一說白蘺便發現自己餓了,雖有安靈前車之鑒,但當時身不由己,還是不能吃飯。

待她吃完,才發現趙廷瀾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臉上一紅,才意識到這時真正的洞房花燭夜。慌亂地移開目光,大義凜然地脫下外衣道:“你來吧!”

“噗——哈哈哈哈……”他又忍不住大笑,“作何一副壯士斷腕的模樣……”

“不來就算了,”她冷傲道,“不來我睡覺了。”

他揮揮手,道:“你睡吧。”

她不解地眨眨眼,見他神色不似調笑作偽,便脫剩一件中衣滾上床去。不放心地又轉頭看了他一眼,才閉上眼。這幾日,她是真的折騰累了,但這種奇怪的被嫌棄的趕腳是腫麽回事啊……QAQ

洞房花燭夜,白蘺睡得很沈,次日辰時便醒了,睜眼只見他的面容近在咫尺,呼吸相聞。這樣的情形並非第一次,但直至此時她除了羞澀更多的是安心。

他的知覺很敏銳,她一動作,便驚醒了,睜開眼,對她溫和笑道:“這麽早便起了?”

她忽地想起少年時在南疆,他醒來對她道日安,晨光透入窗內,在他的顏容上綻放,映照出少年的眉目如畫。

他見她不語,伸手撫上她的臉頰,道:“怎麽楞楞的?”

“沒什麽,”她低眉掩飾過追憶的神色,“今日要做什麽事情?”

他也不以為意,下床道:“要入宮向皇兄皇嫂請安覆命。若我昨夜不放過你,今日你必然起不來……”話音未落便覺後背被踹了一下,不由笑道:“嫁了人還這麽兇。”

她得意道:“如今我的身份是戎狄公主,不兇可對不起蠻族的名頭。”

外傳靖安王生性風流,府中美姬嬌妾近三十人,實際上王府中侍女卻不多,他位高權重,難免性情謹慎,衣食住行甚少假手於人。起床後兩人各自梳洗更衣,白蘺也不太會使喚人,並未察覺有何不對。

兩人進宮按例向帝後請安敬茶,完成禮數後,帝後體諒二人新婚,並未多作挽留,很快便放二人回府。

上了牛車後,白蘺發覺趙廷瀾定定地盯著她,目光詭異,奇怪問道:“你怎麽了?”

他靠過來,緊緊擁著她,在她耳邊壞笑道:“回府之後便可以洞房了。”

她臉上驀然暴紅,推開他道:“不可白日宣淫!”

他只是盯著她笑而不言,她被他詭異的神態弄得心中發毛,尋思著回府後要尋另一件事打發掉他。

眼見牛車停在王府前,她終於靈光一閃,捉住他的衣袖,冷笑道:“你的姬妾呢?怎麽不用給正妻敬茶請安?”

兩人正在下馬車,驀然聞此言,他腳下險些一踉蹌,連忙道:“我不會在京久待,不必理會她們便是。”

她眼眸一轉,陰陽怪氣道:“這不合禮數,還是你的意思是你在封地的府邸還有一批姬妾?”

他幹笑道:“這倒不是,姬妾總數三十人,只不過十七人在京城王府,十三人在岄州王府而已……另外還有歌姬舞姬數十人……”

“哼!”她不再看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入府中,“叫她們出來敬茶!”

趙廷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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